我的老岳母
人最多时有九父十母。九父是,亲父,继父,养父,岳父,契父,伯叔父,姑父,舅父,姨父。十母是在相对应的九父上还多了个庶母。现在按说是没有庶母这类别了,不过,也难说,若是老爷子有权有钱养了个小秘,也许就算是庶母吧?哈哈。
按上述规则,自个算了一下,我有八父八母。分别是,亲父母,岳父母,契父母,伯父母,姑父母,舅父母,姨父母。细心人有意见了,这只有七呀,哪来的八?原来我有二对岳父母,说到岳父母时后面应该紧接着两字:“乘二!”呵呵。
岳父我是全不认识的,太太是老早就失怙的孩子。岳母全都健在,我在这儿讲述的是养岳母,我太太的养母。
按说收养我太太是不合理的,因为两位岳母是远亲,亲岳母比养岳母还低了一辈份。所以,这一收养,称呼全乱了。我太太麻烦大了,一会是生母的女儿,又是她的表妹;一会是养母的女儿,又是她的表外孙女;一会是亲哥的妹妹,又是他的表姨;一会是养兄的妹妹,又是他的表外甥。嘻,这当然是开玩笑了,记得有过这类笑话,咱也凑热闹罢了。只不过,我那亲岳母见了养岳母的确是称为姑妈的。
老岳母早年守寡,无力教养二位儿子,只好将老二送了人。到了日子松动以后却极想要个女儿,我亲岳母穷的叮当响,正想少个人吃饭。两下一说合,正好,所以我太太就这么被老岳母收养了。
老岳母先前是很苦的了,这如何苦法就不去说了吧。只说我成亲以后她老人家心中总记挂着,因为结婚时我也是窘迫的很,她将我这穷象记牢了,再也不忘。到了如今,每次去时,她还是念念叨叨:“今天没菜吧?别老吃浆瓜,我去买两斤肉?”令我无论如何想不通,这哪辈子的事了,又不是不知道我如今赚钱了,还是每次问?
四年前吧,老岳母一场大病,那样子是不行了,妻舅也不打算送医院了,就请了大夫在家瞧着。老岳母躺在床上唠叨:“这金链子是给外孙女的,这钱是给女儿的。”那时是冬天,南方没有装暖气的,冷的很。我想,太冷了,总不好让老人家哆哆嗦嗦地登仙录吧?所以,赶紧给买了个热暖气。却没想,过了四五天,老人家无恙了。这不,又活了好多年,而且看那样子还挺健康呢。
只不过,大病一场之后,原来已经有点糊涂的老岳母这会可就真够糊涂了。耳朵是差不多听不见了,跟她说话你尽可猛着叫,也许还听不着呢。我说:“岳母,您老今天还好吧?”她说:“你做什么事糟了?”我说:“我没事,我是问您好吗?”她说:“我好怕?我怕什么呀?真是。”女儿在一边乐了:“哈哈,这越说越差了。”她说:“就是,喝茶!”
初二上岳母家拜年,这是雷打不动的习俗。到了大门,关着,敲吧。这打雷般的敲门声就是听不见。邻里全出来了:“怎么了?出事了?”其实老岳母正和一位老姐妹谈天呢,就坐在大门内最多二米远的地方。也巧了,她这位老姐妹也是个耳背的。但我总纳闷,二位耳背听不见山响般的擂门声,那她们又是如何谈话的呢?
老岳母的眼神却是特好,想像不到吧,他老人家穿针还不用老花镜,哦,她根本就没有过老花镜的。她总坐在门廊口,我车刚停下,老远的她就开始呵呵呵了。她又最喜欢数钱,口袋里的一百多元钱反来倒去的数。一会数成八十,一会数成八百,然后又是呵呵呵的憨笑。数过的钱一会想给这个,一会想送那个,谁不要和谁急。好在她也没处花钱,爱数就让她数去吧。
老岳母脾气其实不太好,最让她老高兴的就是我家三口人。几天没去她就开始念叨:“也不来看我?”等去了,坐没三分钟她又赶人了:“还不回去?家里被贼偷光了。”
更有意思的是,这几年老岳母说话越来越不清楚了,越想说连贯的话越发说不清。要是换了别人会急死的,她老可不急,说不出时干脆用一连串模糊不清的依依呀呀给代了过去,然后瞧着你几声呵呵。那模样就象是在问:“呵呵,听懂了吗?我说啥了?”看你那一头雾水,她更乐了。
这天我去了,老岳母又是一连串的依依呀呀。这回我听懂了,她是说:“宝贝,你来了,先喝杯茶,再吃两香蕉。”我赶紧喝了茶又吃了香蕉,瞧她乐的一颠一颠的,这老人家说话太有趣了。
也许是我对老岳母的说话方法极其欣赏吧,也许是我喜欢模仿。女儿开声了:“妈妈呀,不得了了,爸爸这阵子说话怎跟外婆一个样了!”哈哈,一个样有啥不好?我正在提前练习呢。
老岳母其实是高人的,既然说不清了,还不如加加码让它更糊涂,这真是妙极了。
>2001年9月4日星期二